柠檬瓜

翻译&转载
大概。。是脱坑了

【授翻:Auf Nimmerwiedersehen(13)】

目录及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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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穿过底特律下城区比预期中的要艰难许多——闪电从未意识到街道上到底有多少零零散散的人类和机器人直到他得被迫去刻意躲开它们的目光。它们到处都是,视线时常在它们身周的摩天大厦上四下跃动,接收进它们身边无疑几个小时后便会忘记的环境。

闪电,从另一方面来讲,则没怎么观察那片区域,反正他怀疑即使他想深入研究一下环境他也没那个机会。但他没让那么一件事打扰他——他只顾得上在意被自己握着的那只黄色的小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聆听着大黄蜂引擎愉悦的嗡鸣声沿着城市的边缘慢慢行进。

那名医疗单位,救护车,即使到了人群稀少的地段也在留心他们的存在,似乎相当热心地想通知他们汽车人小队刚“抓获了一个霸天虎”并且要“将他带回去审问”。闪电即使想也不可能把光学镜翻得更彻底一点了,但他估计若是那使得救护车顾不上与交谈,他没有理由去抱怨。

闪电低头瞥向大黄蜂并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想抑下火种中蒸腾着的烦躁和担忧。大黄蜂遇上了他的视线并立即微笑了起来,柔和的光学镜在午后的阳光中闪耀,他的整张面孔似乎都在泛光。

闪电还与一副轻柔的微笑。大黄蜂的排气扇相当明显地嗡了嗡。

“嘿,你,”救护车突然吠道,很快冻结了刚刚蔓延上闪电火种边缘的那丝柔和。闪电缓缓将视线移到了他身上,那坏脾气的老医生已经让他开始相当厌烦了。

“是?”他安静地说。

“我们到了,”救护车说。“别光顾着眉来眼去的,滚进去省得我还得再跟又一个人类解释为什么你在这。”

“乐意效劳,”闪电嘟哝着,挑了挑眉梢看着救护车示意的那栋建筑。

那显然是座老旧的废弃工厂,正坐落在一条无人问津的高速路边,装配着锈迹斑斑的金属墙面和玻璃破碎或者干脆没有的窗户。闪电忍着没对这副景象呲牙咧嘴,咬了咬嘴唇低头望向大黄蜂。

“这就是?”闪电问道,谨慎地选择着词汇。

大黄蜂兴奋地点了点头,当下局面带给他的狂喜显然令他顾不得被闪电屈尊一样的语气影响。“我知道它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它里面真的还不错的,”大黄蜂说,跑向车库门把它收了上去打开。“我们有一个通讯中心,一个有好大一个电视的起居室,而且我们都有自己的房间!以及这里还有成吨的油,所以你差不多想什么时候补充燃料都可以,而且那边的传送带真的很有意思,Sari和我整天跑到上面去玩,警车用它们来训练,而且我——呃——嗯。”

大黄蜂的声音逐渐淡去,闪电已经站在了门前,迟疑地望着它看。我低头就行了吧,大概,他估摸着,弯下腰并哐的一声把侧翼打到了门框上。

“有事?”工厂内传出了救护车嘲讽的声音。

闪电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一边试着无视那人类女娃接连不断的咯咯笑声一边趴了下来从门底下爬过去,他的座舱玻璃被迫刮擦着卵石构成的地面,哀嚎了起来表示抗议。

“真丢人,”闪电吸着气,看着大黄蜂跑过了他身旁,捂在嘴上的双手根本没遮住那阵大笑声。

“没事的,别担心,”大黄蜂说,拉起闪电的一只手扯了扯帮他挪过来。“我是说,反正你也用不着经常进出,对吧?”

他笑了笑,一声高昂短促的紧张声响。闪电叹息一声折回了机翼,勉强让它们刮蹭着通过了门口。

“是好笑,”闪电咕哝着。

他让大黄蜂半拉半扯地把他扶了起来并转身审视起他们的基地,只为让他的侧翼又狠狠抽上了一个没油的空桶令它直飞跃至房间的另一头。在异常安静的基地里空洞金属的哐当响声是震耳欲聋,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让闪电也僵在了其中的寂静。

“你,额。”擎天柱不安地说。“你可能得注意一下你在往哪儿走。”

“记下了,”闪电嘟哝着说。

他们的基地里显得拥挤零乱,很不像宽阔且相对整洁得多的霸天虎基地。还挺别致的,闪电估计,收紧机翼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几步,扭头观望着那破败的布景和嘎吱响的砖墙。不过,最起码,那天花板的高度还是足以容下闪电的身高的——他在乎大黄蜂,但被迫得时刻躬身屈膝可不是一般地扫兴。

“你怎么看?”大黄蜂兴奋地问,打断了闪电的内芯独白。“酷,不是吗?而且它还挺大的,其实! 警车房间里装了一整棵树!”

“为什么?”闪电问道。

“他喜欢树呗。我们还空出来一个房间,但是那现在是Sari的因为她爸爸不见了——”

闪电的油箱不舒服地翻了翻。

“——但是我的房间里还有很多地方,所以你说不定可以——”

不行,”救护车干脆地否决道。

警车摇着头雕闲步走向他了的卧房,给了闪电一个波澜不惊的眼神。“玩得开芯,”他简单地说着便消失在了廊道里,几乎从闪电那儿挣了一声轻笑。

大黄蜂先前抱起了双臂而现在正撅着下唇,瞪视着救护车。“为什么不行?”他挑衅地问。“他还能在哪儿充电?别它渣跟我说睡在地上!”

“我们有个地下一层,”救护车说。“他可不是来做客的,大黄蜂。”

“是吗,我说他不是来坐牢的!”大黄蜂争执说,挺起了胸膛。“工头,告诉他闪电能睡我房间里!”

“额,”擎天柱紧张地开了个头,不过他很快就被低吼着抬起一只手的闪电打断了。

“我理解你的顾虑,医官,”闪电说道,暗暗强迫自己表现得尽可能芯平气和。如果我真要和这台生铁锈的机子生活在一起的话,不如找个方式让这不至于那么煎熬。“但我想你明白得和我一样清楚不让我们共用一间卧室只会让大黄蜂抱怨个没完没了。”

他轻笑一声,然后吃吃笑着,感到他的笑容放宽并弯下身把大黄蜂从地上捞了起来。“如果你是担心看不好我的话,我能睡在你房里的,大夫!”他一脸灿烂地说着。“怎么样?我是个很棒的室友啵!我现在睡觉尖叫只是一晚上几次的事情而已了!”

Sari好奇地歪了歪头。“真的?”

闪电咯咯笑着没有回答,愉悦地把大黄蜂荡来荡去。擎天柱瞥向救护车,同情地耸了耸肩膀。

“Bee会不停抱怨,”擎天柱绷着声音说。

“Bee本来就老是抱怨!”救护车没好气地说。

“我情愿让闪电待在某个他能被监督的地方,”擎天柱坚持说,无视了救护车的反驳。“而且——是,我我们可以换班来,但是现在有威震天带着两个载具模式到处晃荡,我需要我们全部保持在最佳状态。我们没办法同时监视天空一个神经质的俘虏的。”

救护车哼了一声明显还想再争几句,一会儿后才放弃了,朝闪电打了个响指。“行吧,”他咕哝着说。“但首先,你——医务室。我们得在有人瞧见之前把你那个标志给弄掉。”

闪电吃吃笑得更厉害了些,他的火种不自在地颤动着,双臂搂着大黄蜂把他贴得更近了。“好嘞,”他明朗地说。

这真的要到来了,那么。威震天或许是打碎了他的霸天虎标徽,但碎掉的玻璃是暂时的——涂漆,可就不一样了。他将会被标成一个汽车人。他当然不会承接他们的精神,但他将会披上他们的外衣,漆上他们的颜色,兴许永远。他的手指轻轻打起了颤,踌躇,恐惧,慌乱,兴奋,担忧,五味陈杂的情感一一洗刷过他。

但它们很快都消失了,大黄蜂敲着他的指关节,抬头用他又大又亮的蓝色光学镜注视着闪电。“嘿,”他耳语着说。“没事的。它只是表面上的而已,好吧?要是你不想的话,不用把这当成什么改变一生的大事的。”

闪电几乎立即感到一阵清凉、舒缓的气流穿过了他的散热系统,几束躁动不安的紧张神经也平缓了下来。笨虫子,他亲昵地想道。大黄蜂的处理器有时候是如此地简单,简单得纯粹美好,闪电对此是既羡嫉又欣赏。大黄蜂不像闪电一样会过深入地思考——他不会分析每个局面的每个出路,花费夜晚短暂的时光翻拣过自己的思绪,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奉献在给予每一个问题它们完美的答案上。大黄蜂不像闪电一样需要这些。他就是那样的,而此时此刻,闪电从未如此敬仰过那个小汽车人。

“当然,”他安静地说。“谢谢你的建议。现在,在我在医务室里的同时,兴许你该整理一下你的房间?”

“你不用告诉我该做什么!”大黄蜂愤愤地说。“我房间不乱!”

“我能做到在不踩到任何东西的状况下从门口走到床边么?”闪电干干地问道。

大黄蜂眨巴了几下眼才从闪电的臂弯里扭出来,走路的姿势活像是他要执行天底下最关键的任务。“从一个与你刚才所说无关的角度来看,我认为我得速度去清理一下。你等会就来的,对吧?”

“我会的,”闪电说,好笑地望着大黄蜂加快了步伐消失在走道尽头。蠢货。

“你盯完了?”救护车问,烦躁的声音闯入了闪电的思绪中。“过来,跟着我。”

“等不及想跟我处一会儿呢,医官?”闪电讥讽般说。

“等不及早点完事了好让我用不着再额外应付你,”救护车嘟哝道。“医务室在这边。尽量别进去就打翻东西。”

闪电翻了翻光学镜,双手攥成了拳。如果他还怀念身在霸天虎之中时的那么一件事,那便是给敢这样恶声恶气说话的机子来上一拳的不成文许可。

规范,闪电简明地告诉自己。你做这些不是为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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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蜂不高兴地看着自己的房间,不明白这些东西甚至究竟是哪儿来的。地板上散落着废弃油桶,游戏光碟的空盒子,唱片,DVD,来自和Sari一起过夜时的古老零食包装,汽油罐子,电缆,和一堆一堆的普神知道什么东西胡乱塞在他的床底下。我什么时候还放了个轮胎在这儿?大黄蜂想着,踢了一脚那个橡胶圈,看它在墙边停下来前还在杂物堆中清出了一条小道。

这将会是场恶斗。

他深吸一口气并决定先解决掉游戏堆的其中一个,一只手扫过那座小山让那些游戏盒子喀嗒好几声洒落过地面以方便俯瞰。“哦,渣,我还有圣安地列斯的?”他对自己耳语道,开心地捡起那张光碟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就玩几分钟肯定也没什么事。闪电大概还要待上好一阵,而大黄蜂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玩过侠盗猎车手了。说不定开车兜几圈再不计后果地四处冲撞几下能让他感觉顺畅一点。

他是很兴奋能有闪电在基地里陪着他,但他无法甩掉自从他们踏进门之后便一直在火种里发酵的不适感。闪电明显是相当地不自在,尽管在试图假装他不是,而其他汽车人显然也是同样的感受,只不过少了将其掩藏起来的自觉。

大黄蜂烦躁地咬了咬嘴唇放下那张光碟,翻拣过那摞东西想再扒拉出几个。救护车当然会是对这局面最不爽的那个,但他的那些队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信任大黄蜂的判断了?他们之前还会起码算上我的主意的,他皱皱眉头想道。他们真的有那么恨闪电吗?我是说,对,他还咬过警车的腿,但那是之前!呃啊。

他捡起另一部游戏,两只手指拈着盒子一角,知道他该清理但感觉就是没法集中精神继续。不会有事的,他告诉自己,想要相信那些字句。他们只是需要一段适应期接着就都没事了。擎天柱不会需要联系精英卫队,然后一切都会顺风顺水的。别担心太多了。闪子自己就已经担心够了——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我也慌得找不着北。

大黄蜂闭紧了下颌开始把游戏一盒一盒地叠起来,打定主意想把这里整理得至少能算舒适。闪电放弃了他的整个派别,他的队伍,还差点算上他的生命,都是为了保护大黄蜂。大黄蜂起码也能给他清出一个干净的房间来睡——而且与其让他把自己托在臂弯里歇息,也许现在是时候让大黄蜂为他做同样的事了。普神知道那台可怜的机子一生中才得到过多少宽慰。

“嘿,小兄弟?”

大黄蜂惊叫一声,差点弄倒自己正搭建的那座齐齐整整的游戏金字塔扭转过身面对着门口。“你不知道怎么敲门吗?”大黄蜂恼怒地喊道。“我正清理着呢!”

“门是开的!”隔板稍稍咧了咧嘴说,径自走进了房间里。“我琢磨着那就算代表随时欢迎了。而且Sari告诉我你在整理,而那可是猴年马月才发生一次的大事件,所以我得亲眼过来看看。”

“哦,闭嘴吧,”大黄蜂嘟囔着,继续叠起了他的一堆盒子。“我在清理。所以别打扰我,好吗?”

“我其实是在想你需不需要帮把手,”隔板说。“你,呃,大概会需要挺多地方的。”

大黄蜂耸了耸肩,疑芯隔板来帮他的真正原因但完全欢迎少做点活这个念头。“当然了,我猜,”他说。“大多数可能只是得丢掉。所有这些油罐桶啊什么的——除了那个带红色标签的。我喜欢那个,看着挺酷。”

“没问题,”隔板说,舒服地自己坐到了地上开始拣拾房间里装点着的垃圾,动作相当轻巧,即使他的两只手总是显得笨拙。大黄蜂没怎么去注意他,只是等待着那个他知道会到来的问题。大黄蜂真的不想回答,但所有人都开始问他问题肯定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了,一段大黄蜂拒绝打断的沉默。他一部分想催隔板开口,想早点把那不可避免的谈话过完了,但他有更大一部分希望只要自己足够安静,隔板就会干脆忘了他的存在。

时间继续流逝,隔板已经走到房间另一头清理起了地上多余的电缆和没用过的引擎配件,将它们整齐地排列在一个架子上。大黄蜂能感到他经过时隔板锁在自己背后的光学镜,但他刻意无视了那感觉,没来由地执意要将全部精力集中在把这房间里的每盒游戏都堆进一个巨型金字塔上。

“所以,”在长达十分钟的死寂之后隔板开口说。“我得说,我挺高兴看见你打算整理一下的。这里真的乱七八糟。”

“谢了,”大黄蜂毫无波澜地说。

“欸,呃。。。闪-闪电爱干净么?”隔板说道,明显在试探。“因为我认识你有多少个恒星周期了,都好像从来没见过你清理任何东西。从来没有。”

“我不真的清楚,”大黄蜂说,已经厌烦了对方拐弯抹角的讲话方式。

“唔。”隔板有那么长得煎熬的一分钟都没有说话,不过大黄蜂注意到他停止了清理,很可能挑拣着他下一句话的字眼。“什,呃。。。 他的事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么?”

大黄蜂叹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光碟,转过身面对着隔板,脸上一抹不显眼的微笑。“大概有很多吧,”他正色说。“但我知道重要的那些,而且它们是我唯一在乎的。我知道他为我以身涉险了不知道多少次,他对那个不幸改进了的新威震天也极度抗拒,以及我在乎他的安全。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

“别生我的气,好吗?”隔板说道,“我只是——嗯,我确定你能理解我有一点,额,怕他。 考虑到他有多少次差点把我的头雕扯下来。”

“是啊,但是你之前头真掉了不也一样没事!”大黄蜂坚持道。

“不是重点,”隔板翻了一下光镜说。“我只是担芯你,好吗?这一切都让我感觉很。。。 我不知道,很突然?我今天才发现你过去普神知道多久一直在偷偷跑去见一个霸天虎,然后那个霸天虎现在就要住到你房间里了?还是个在被你清理的房间?”

“你干嘛老揪着我和清理不放?”大黄蜂说道,生气地抱起了胳膊。“那也没那么大一件事!”

“我只是在说这不像你!”隔板说。“不是说这不好或者什么的,不过,你能在清理是件好事!但是你表现得这么不对头有多少,已经几个月了?自从你从林子里回来了以后一直都是。而且你没有告诉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那是为什么。除了Sari,我猜。”

“我该说什么?”大黄蜂疲倦地问道。“‘嗨,猜怎么着,我昨晚上溜出去跑去跟一个你们都恨的霸天虎约会了!’你觉得那会有什么反响?就连Sari知道以后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我们应该是最好的朋友才对,”隔板说道,突然看起来有些难过。“你怎么能对我隐瞒这样一件事?我知道你和Sari玩得也很好,但我本会觉得你要是想坦白,你会跟我们两个都说的。”

“好吧,首先,我不想跟Sari说的,”大黄蜂说,站起了身开始踱步,期望这样能让他的处理器别转得那么厉害。“我基本上是被她逼出来的。救护车和擎天柱也一样。我不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知道,而那跟你们是不是我的朋友一点关系都没!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要是我说出来了,我不知道你们都会是什么反应。而且很明显,‘接受不能’就是所有人现在的应对方式。”

“也许是因为你隐瞒了这么久?”隔板提议道。

“不,是因为他胸口上有个紫色标志,由此而论,他是世界上最邪恶的机子,”大黄蜂酸酸地说。

“Bee——”

“不用,没事的。我早该料到了。”大黄蜂冲他房间地板上驻扎着的那个轮胎踢了一脚,看着它毫不客气地从墙上弹开并随后在一堆糖纸包装旁打着圈儿停了下来。“我知道我搞砸了,好吧?我该跟你说的。我可能根本不该跟闪电搅和到一块儿。但是我还是这么走下来了,然后我现在是真心在乎他,而且我真的,真的希望你们能至少试一试去多理解他一点。好吗?”

隔板低头望向他的手,光镜锁到了下方。“我想的,Bee,实话,”他安静地说。“但是你。。。你能不能也试着理解一下为什么我们不信任他么?你见过他战斗的样子,野蛮极了。而且你和他认识了几个月。我们没可能只用几个小时就习惯让他待在我们当中的。”

大黄蜂张口想争执,但在隔板的话沉淀进去之后,他只是缓缓闭上嘴并点了点头。“噢,”他说。“噢,好。没事。谢谢你。”

“我没法保证其他人也会,”隔板很快补充。“但我会试试的,好吧?只是。。。别让他杀了我或者在睡梦中把我生吃掉或者怎么的就行了。”

“他不会的,”大黄蜂说,宽慰流过了他的线路,隔板的身形稍稍松了松,明显宽芯了许多。

“他真的会在睡觉时候尖叫吗?”隔板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因为我就在隔壁,所以我真的不怎么希望起来被一堆叫喊声吓醒。或者任何其它东西,说真的。”

“只是偶尔了,”大黄蜂说,感到一副微笑扯了扯他的嘴角。“他的面甲睡觉的时候会老转,不过,那是有点怪。无视就行。”

“不止有一点好吧,”隔板一阵战栗。“为什么会那样?”

“做梦而已,我猜,”大黄蜂敷衍道。“现在,来吧。我真的想给他把这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的。”

隔板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压低身子趴到了地上方便把大黄蜂床底下的垃圾拉出来。“你知道,这在你做过的蠢事列表上准是名列前茅的,”他记道。“‘跟一个霸天虎交往’这整件事。啧。。。抱歉,只是那说起来还是感觉好诡异。”

“你还跟我说呐。而且这肯定上了前三,”大黄蜂咧了咧嘴角说。“指不定有前二。”

“第一名是什么?”

“差不多整个新兵营都是,真的。尤其是‘被踢出去’那部分。 真托你的福了,顺便说一句。”

“嘿,要是你从来没去到新兵营,你永远也不会遇见我。”他明朗地说。“而且被踢出去意味着你能来地球、遇见Sari还有后来所有那些事。不可能笨到哪儿去吧。”

大黄蜂发觉自己的笑容扩宽了不少,时不时瞥向门口希望闪电很快就会走进来。而且我永远也不会被困在林子里然后遇上闪电。“是啊,”他安静地同意道。“本可能会糟得多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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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只有一个环境能让他的装甲爬满静电,让他的火种焦虑地悸动,而那环境便是医务室。冰冷的灯光,张牙舞爪的医疗器械,四处散布的零碎部件与磨损的老旧电路,永远焊进了金属表层地面上能量液的污渍——所有那些都令闪电的内里不舒服地抽动,他处理器中的记忆不停敲打着他的火种,凶狠地冲他低吼着,威胁着想被释放。

汽车人小队的医务室并不像闪电见过的那些一样简陋阴森,曚昽的白光也比他记忆存档中的那些柔和得多,但他依然在入口处停了下来,火种怦怦直跳。那是个亮堂的小房间,挺不起眼的,但闪电的视线却立即转移向了里面的焊接喷灯,卧板上方亮眼的灯泡,床头缠绕着的层层缆线。他没能忍回一阵颤栗,牙关咬到一起感到油箱翻搅了起来。

“你还来不来的?”救护车暴躁地说。“你不会是怕看医生吧,虎子?”

闪电呼出一口气并强迫双腿再次迈步,走近房间正中央那垫了一层薄衬的床板。“不是,”他说,声音尖锐。“我们是要继续聊还是乘早把这不必要的过场走完了?”

“还轮不到你来决定什么是‘不必要’,”救护车呵道。“坐。花不上多久的。”

闪电的每一个部件都想要他逃走,但他无视了他自己的条件反射并坐下,排气扇轻转着划进阵阵缓慢、平稳的气流。你什么事也不会有,闪电想道,手已经握成了拳。这只是个医务室。而你不能,在任何情况下,让这个杂种看见你有多恨医务室。

救护车走到房间另一头取了些物资,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挑选起合适的工具。“它是漆上去的还是个贴花釉?”他问道,拿起了某种可旋转的打磨工具。

那设备撒下轮廓清晰的阴影或许只有那么半秒才看起来像只蜘蛛,但也足以让闪电下意识地畏缩,十指尖扎进了床板。“漆的,”他透过紧咬着的牙关说。

救护车低哼了一声表示听见并取出了一个圆盘状的磨砂机,看上去比他先前举着的那个张牙舞爪的设备无害得多,然后走向闪电,脸上写满了不高兴。“躺下,”他粗声说。

“我情愿坐着。”

“我又不会弄伤你,好吧?相信我,你有多不想到里面来我就有多想让你滚外面去。躺下。看着点你的机翼。”

闪电是极度不情愿在一个用充满憎恨的光学镜瞪着他的汽车人面前摆出这样毫无防守的姿态。但他还是照做了,处理器里牢牢惦记着大黄蜂的模样。你做这些不只是为了你。他提醒自己。再说,用力踢上一脚我确定我能把这台机子带下线。

“这样,也没那么难吧?”救护车说。“现在待着别动。这应该不会疼,但是要是真有的话,叫我停下来。”

闪电皱了皱眉。“为什么?”

救护车翻翻光学镜。“不习惯被客气招待,是不?”

“的确不。”

“嘚,我还没蠢到主动给你记恨我的机会的地步,”救护车说。“所以管你习不习惯,礼仪待客是基本的。”

“多么高尚,”闪电嗤笑一声。

救护车翻了翻光学镜不发一言地着手处理了起来,将磨砂机贴上闪电最近才修复的座舱并启动。砂纸与玻璃碰撞摩擦产生的滋滋声让闪电缩了缩并稍稍转开了头,但他还是挺高兴自己只感到了些不太舒服的压力。而不是痛楚。

双方都好一段时间没有说话——闪电将注意集中了在房间另一端随便的一桶油上,而救护车只在盯着他缓缓褪去的标徽。医疗单位的动作无比娴熟,触碰轻巧得就像羽毛,几乎没有刮到玻璃的同时仍能让一层紫漆沫组成的薄雾抛撒过空中。

闪电本会为此感到讶异,若是他没有如此深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与他的霸天虎标徽道别多少让他松了口气——是那标志将他定义为威震天的手下,毕竟——但他依然能感到什么牵扯着他的火种,一阵异样感自从他同意了来到这座基地之后就一直在场。他不在乎成为霸天虎事业的叛徒,尤其当这是为了大黄蜂,但他还是感到像是迷失了方向。他的整个过往,他的派别,那些将他塑造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的机子:他要将这一切全部留在身后了。

他不想被此困扰,而且很大程度上,他也没有。霸天虎,他们只会对他恶言相待,利用他残破的芯智来达成他们的目标。但成为一个汽车人,即使只是通过一个标徽,仍令他感到肮脏,令他感到扭曲。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安静点,”救护车评论道。

闪电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注意到救护车已经清除掉了他的标徽,只留下几抹淡紫和一点细微的刮痕。“我没什么可说的,”闪电说道。

“哦,那么,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有些问题想问。”

闪电咬上了脸颊内侧提醒自己保持冷静,救护车已经转身从架子上拿起了一块模板和红色喷漆。“例如?”

“林子里的事,”救护车说。

“不好意思?”

“你跟大黄蜂在林子里待了,多少,三个月?”救护车说,将模板贴到闪电的座舱上,仔细检验着确保它是水平的。“大概那样?然后他回来以后就像是整个人都变了——某些方面上来讲,至少。而我想知道为什么。”

“如果大黄蜂还没有告诉你,那么他并不打算让你知道,”闪电简单地说。

救护车对上了一会儿闪电的视线,刚够给他丢一个尖利的眼神。“你并没有在让信任你变得更容易,你知道,”他咕哝着说。

“不像你们汽车人,我不需要觉得宇宙这一角中的每个人都得对我抱有信赖,”闪电淡淡地说。“而且让我们说实话,医官——我真的有机会挣得你的信任么?”

救护车呼了口气并将模板贴稳了,拿出一罐喷雾器在里面装填上红漆。“我不信任霸天虎,”他说。“以往没有过,将来也不会。就是你们这帮子害赛博坦处在危机之中,害我得到鬼门关前走上不止一遭,得看着我的队友死去,看着——”

“哦,是的,因为汽车人就是高尚的代名词,”闪电讥讽道。“我先前是名高层军官,大夫。我知道所有需要知道的东西。同样我也相当清楚那些锁在某人处理器里的重要代码。。。啊,她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救护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投向闪电的眼神足以封冻一个热带海洋。“别起头,大家伙,”他说,声音低沉阴险。

“当然不会。我确定我没有立场这么做。”闪电招了招自己胸口上画到一半的标徽,毫无礼数地示意让救护车继续,倒不是说他现在还在乎礼仪这种事。如果你不想尊重我,我也没理由对你毕恭毕敬。“我确定她的遗愿便是只为了某些信息被生生解剖并空留一具躯壳,对么?她想必是希望被永远锁在自己的身躯里让别人整天拨弄着她的思想的吧。”

“住口。”

“你们并不站在什么道德高地上,”闪电冷冷地说。“不要自欺欺人。因为我也不再会被哄骗至认为自己除了一个战争机器之外什么都不是。我相信你知道那种言论能让一台机的处理器落成什么样子的,对吧?”

住口。

“非常好。”

闪电陷入了寂静,主要是因为他注意到救护车的手在发颤然后不希望他的新标徽变得斑驳。你真可笑,医官,闪电想着,感到自己的笑容扩得宽过了面甲,一小阵吃吃笑声从他的主换气口里冒了出来。救护车面无神色地抬头望着他。

“怎么?”他嘟哝道。

“别把漆弄花了,”闪电说,往面甲上贴了一副过度夸张的不高兴的神情。“如果我看起来不完美的话,我会哭的。”

救护车低声咕哝着的那些想必不是好话,但闪电没怎么去注意。他单单等着那名医官忙活完,然后当他终于结束了时,低头瞥向他的新标徽。它在他偏和缓的淡色系当中显得挺冲的,但起码是种还过得去的红色调,所以他咧开了嘴。

“真漂亮,”他轻柔地低声哼着。

“棒极了,”救护车低吼着说。“现在出去。

“好哒,”闪电愉快地说,满不在乎地一跃起身把头雕怼上了床板上方挂着的灯泡闹得一阵哐当响。“保重,医官,我要去给别的机子展现我的爱意了,一个能回应的。我打赌你希望你也能这样。”

救护车沸腾的愤怒目光从闪电那儿勾出了另一声咯咯笑,他欢快地出了医务室的大门,一副颇为自得的样子。惹恼救护车无疑是个不错的消遣方式,让他不用注意胸口上那俗不可耐的艳红色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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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回归所需的时间比预期中要多得多,一直到大黄蜂都开始紧张地摆弄起了自己的数据板,在屏幕上乱按着只想找点事分散注意力。他没有听见任何吵闹声或者尖叫声从医务室传过来,所以那是好消息,但他就是无法停止胡思乱想走道尽头此时可能已经成了什么样的混乱局面。

不过在好一阵没有任何爆炸或者叫喊发生的寂静过后,大黄蜂听见了他房门上的一声轻敲,几乎完全没有声响。大黄蜂一下子从床上蹿了起来,徒劳地掸起了他的机身,四处扭头审视起他该算干净的房间并安静地祈祷着希望它可以符合闪电的品味。

“呃——进来,”他略显尴尬地喊道。

房门无比缓慢地被吱呀几声推开,接着看见闪电弯腰钻过低矮的房门,胸口上纹饰着一个红得扎眼的汽车人标徽,大黄蜂得竭力才没让下巴掉下来。闪电的神色一如往常地沉着,几乎显得无聊,但大黄蜂很快便能注意到镀层之下金属组织件的轻微抽动。

他生气了。稍稍微笑着,大黄蜂开了口。“你——”

“你们的医官能逼疯我,”闪电嘟哝着。

“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大黄蜂说。“我正准备要说。。。 你知道,红色还是挺配你的。很衬你的眼睛。”

闪电看着几乎是被他自己的轻笑声惊了一下,那一抹浅浅的笑意很快便消失仿佛他本来没想要这样回应。“能起它的作用就行了,”他嘀咕着说。

大黄蜂微笑起来,火种失控地跳动着,面前便是闪电,带着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走进了他的卧室,单目镜伸缩着想必在将陌生的环境尽收眼底。这真的在发生欸,大黄蜂想着。他在这儿。他真的在这儿。在我的房间里。而且他还要在我床上坐下,然后我们还可以一起入睡而不用担芯要赶在日出之前醒过来,而且——

“我本以为你房间看上去会更像一个垃圾场,”闪电低笑一声说,姿态略显僵硬地朝大黄蜂走了过去。“你特地为我清理的?”

“就算是又怎么样?”大黄蜂说道。“我想确保你能呆舒服一点。你看着像是那种有洁癖的类型。”

“完全不是,”闪电说着,摇了摇头雕。“我努力过。但是有时候把东西朝墙上砸并看着它们碎掉要容易得多,你懂么?”

“不怎么懂,不,但是我相信你的判断,”大黄蜂吃吃笑起来。

闪电阴沉地嗤笑了一声然后,非常缓慢地,在大黄蜂身边坐了下来,双手僵僵地搁在膝上。大黄蜂给了他片刻,之后才让自己的双手摸上对方的,捏了捏他十指之间的空隙。

“你还好吧?”大黄蜂轻轻地问道。

闪电直直注视着前方,似乎衡量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现在好了,”他嘟喃着。

“我知道这天对你来说是挺疯狂的,”大黄蜂诚挚地说。“你是,像,全宇宙最厉害的机子,才能忍着没把保险丝都绷掉。还有要是你想谈谈的话——你知道,谈什么都行,真的——我们时间多得是。好么?我就在这,随时准备洗耳恭听。”

闪电点了点头,仍然直视前方,他的手指温和地捏了捏大黄蜂的。“谢谢你,”他说。“但若是你不介意的的话,我想我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晚。”

“当然,”大黄蜂微笑着说。“再做噩梦的话就把我踢醒,拉勾保证?”

“我不认为那是必要的,考虑到你就在这儿,”闪电耳语道,几乎细不可闻地。

大黄蜂的火种蓬勃起来,他的笑容扩宽了不少,然后他在床上挪了挪,想给对方腾出足够的空位。床铺上是不可思议地挤,当他终于能躺好的时候留下的活动空间都不超过一寸,闪电的机翼也被摊开来,翼尖蹭到了地面。但闪电面甲下的组织不再抽动了,光那点便足以让大黄蜂十分满足了。

大黄蜂爬上闪电趴到了他的胸口上,竭力将双臂环在了大型机身边并蹭进了他的颈窝。闪电的引擎愉悦地哼着,将大黄蜂浸在了一团团暖空气当中,一声带着温热气息的轻笑传到了他的音频接收器里。

“你太小了没法这么抱的,”闪电好笑地说。

“是啊,”大黄蜂同意道。“但是你看起来像真的需要一个,所以我起码也得尽力一下。”

即使透过他厚重的装甲大黄蜂也几乎能感受到闪电火种的怦怦跳动。很快有两只厚实的胳膊环上了大黄蜂的后背把他拉近,下巴枕到大黄蜂的头雕上,闪电把他整个埋在了自己的机身里。

“谢谢你,”闪电耳语着说。

大黄蜂希望闪电能感受到自己嘴角勾起的笑容,闭上了光学镜紧扒在闪电身上作为一个无比执着的拥抱。“我很高兴你在这儿,”他说。“还有我真的很高兴你没事。”

闪电困倦地轻哼了一声代表同意,怦怦跳的火种连带着他的座舱都稍稍震颤起来,阵阵悸动正贴着大黄蜂的胸口。“多亏了你,”他说。

“嘿,还有一件事?”

“嗯?”

“Sari跟你说了什么?”

“去睡觉,大黄蜂。”

“噢,拜托!能不能起码给点提示嘛?”

“睡觉,别逼我把你敲晕过去。”

“我要去跟救护车告状。”

“不,你不会的。”

“。。。闭嘴。”

“晚安,白痴虫子。”

“是啊,是啊。晚安,特大号的木鱼脑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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